知道同黨要演出,知道演員是林子恆老師,所以在第一時間就買了票。
雖然知道是取材台灣作家、白色恐怖受難者馮馮老師跨越國界、大起大落的奇特生平為依據,但我沒有先閱讀馮馮老師的生平事蹟,於是一樣空著進劇場,故事跟我想像的都不一樣,果然編劇導演不是一般人。
我喜歡看首演,因為所有人都不知道演員會發生什麼事,觀眾會發生什麼事。
已經在七點前抵達實驗劇場外,但,人龍已經排到警衛大哥請大家轉折一個彎,真心覺得能來看戲真好。
面對舞台第五排中間偏右,覺得是個還不錯的位置。實驗劇場裡播放著海潮聲,舞台四周擺放著錯落的葉片有一種歲月蕭瑟的感覺。右舞台架起一個旗杆,拉出四條紅線,交錯旗幟的旗海,有一點眷村,部隊大操場的感覺,也隱晦著那不同民風國情之下的生活,飄揚著十二道光芒下的壓抑與壓迫。一架小巧的留聲機,一張有靠背的木頭椅子。一條從旗杆處延伸出來的兩層木棧道。
林子恆老師真的很厲害,90幾分鐘的獨角戲真的很需要有體力跟演員的底蘊才能展現。毫無痕跡的隨著角色悲喜,切換迅速,我還沒陪小鴨哭完,又被楊傑氣到。我還沒從方爺爺的惡夢驚醒,又跟著小任一起擔心。一人分飾N角,在角色的切換,左右的人物動作上都不會讓我覺得混淆。細數著角色,主述者、母親、小鴨、楊傑、方爺爺、小任、阿本、小智、陸軍中尉、美國軍官、王隊長、金上校、汪將軍,還有一些無名的角色......
那王隊長,金上校、汪將軍,那刁難、鄙視、冷嘲熱諷、威脅恐嚇、那眼神,就是三位不同的上位加害者。還有山洞裡那些陰暗的加害者,那些猙獰的施暴,我緊張的指甲在手上掐捏著。
楊傑的自私冷情、約翰的溫柔熱情、在小鴨喜歡的神態裡可以感受他們之間的熱情與甜蜜。
小任與阿本,生日快樂的貼心。學運時的擔心(三聲強有力的要小任離開,我眼淚都被阿本喊出來,知道小任委屈,知道阿本關心)。甚至是衝立法院的對立,都戳中我的哭點。
關於整齣戲的背後靈,應該是母親,全劇說著同性之間的愛恨情仇,全劇清一色都是說著男性角色的故事。可小鴨心頭上還壓著全劇唯一的女性角色。母親早就告訴小鴨他不適合當海軍,可他就不聽,拋棄母親,為愛遠走他鄉,他知道那是永別,再也回不來,而他還是毅然決然。來到台灣,他還是拋不下母親,於是寫了家書,卻也因此被扣上間諜罪名。即便經過六十年,午夜夢迴還是會夢見母親,覺得自己對不起母親......
楊傑真的很會花言巧語
「不能同死,是要同生」「你的身體是國家的,你的心是我的」楊傑要了小鴨的身體,可卻不能給他全部的自己。
一開場的十幾分鐘有多甜,後面就有多虐,小鴨看楊傑的眼神,甜死人的泡在蜂蜜裡。
小鴨是一個多浪漫的人?為了愛楊傑,什麼都可以。再次見到楊傑,那自慚形穢,怎麼能去擁抱楊傑,我都要跟著自卑,無地自容了。那在只有兩人的小甜蜜裡,我也跟著嘴角裂到耳朵上。可楊傑一次次推開小鴨,我眼淚都關不住!真的太傻,太為愛犧牲。超心疼他的。婚禮外拋棄自尊的求著,此刻想起都還是眼淚來不及接。
約翰是真的對小鴨好,情感上的照顧,生活上的照顧,即便清楚知道小鴨最愛的還是楊傑,還是願意對小鴨好。
必須說,同黨真的很會,這麼沉重的議題,這麼赤裸裸血淋淋的故事,總是盡量將悲愴痛苦感降到最低,於是總是在離開劇場時心上還有些心疼揪心,但不至於痛不欲生。
我不是一個這麼關心白色恐怖,關心學運的人,所以沒有小任那麼強烈的悲憤,只是在小任與阿本的角力之間,明白阿本心疼擔心小任,卻又無法為了愛就放棄工作,反抗上級命令。
面對國家不合理的對待,小鴨的時代裡沒有申述發聲的管道,於是羨慕著小任,可以為著不公不義,為著自己的權利去抗爭,雖然過程都不盡如人意,雖然都還是被政府強勢鎮壓,但,看見了為自己爭取的熱情與希望。
「只是想要爭取你的尊嚴。想要還自己一個清白,得到一個道歉有這麼難嗎?」同黨的劇本真的很會這樣子輕輕的說卻重重的砸在心頭。
很喜歡今天的舞台道具,兩長一短(兩高一矮)的椅凳,可以是廊道、桌椅、可以是壓迫的山洞、可以是甜美的日式小旅館。
燈光很簡單的複雜,揪著情緒的黃暖、扎眼的大紅、舞會裡的閃亮、對立的遠方白光。
 
很喜歡看首演,因為可以帶著未知去探索劇本、劇團、導演、編劇、演員想要與觀眾分享的一切,在沒有任何評論之前,可以自行延伸細品當中的理解與不理解。
看完演出後想著劇中提到灰男孩跟灰姑娘的關係連結,這個延伸思考似乎也是個有趣的議題。
對古辛的認識是從同黨的《父親母親》開始,於是很期待他與林子恆之間的碰撞,後來在同黨的公告中知道古辛因為身體狀況,沒能繼續參與製作演出,所以《灰男孩》回到林子恆一個人的獨角戲,有點失落,因為還蠻期待兩個人的《灰男孩》。其實有在想如果是兩個人,那麼,角色又該怎麼分配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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