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80223  克麗絲朵派特*強那森楊 愛與痛的練習曲

早了一點抵達劇院,看見大廳裡正在舉行導聆,光是聽到這齣舞男主角的親身經歷,我就覺得今天的舞必然會是淚眼相對。沒聽完導聆就先行入場。創傷後壓力症候PTSD,面對自己的女兒因為火災,就在自己眼前離世,這對一個做父親的人來說是何等巨大的傷痛!他在這樣的舞蹈裡是一次又一次的挖開傷口,一次一次的反覆咀嚼傷痛,一次一次的把自己放進那天裡,一次一次的練習面對、練習原諒、練習走出來,如此才能夠重新站起。還是藉由這樣的疼痛麻痺自己,沈溺於疼痛?

兩面牆、一根柱子、兩道門,蜷曲著身體在牆角,被關上的門,究竟是自己不願意打開?還是被鎖上?外面的人可以進來,我卻出不去。是外面的人隔離自己?還是自己無法走出這扇門?可以關掉這些聲音,還是這些聲音其實都是自己開啟的?是都過去了?還是都過不去?是結束了?還是從來沒有停止?自責、原諒、束縛,要用什麼方式才能真正的解脫?

如同強納森.楊說的:「沈溺痛苦是會上癮。」完全可以在這齣舞蹈裡感受出那一份上癮中毒的重複快感。

音樂一起,看似沒有任何動靜的舞台,地上的粗電線,行走如蛇,鬼魅且詭異的從舞台上朝舞台邊離開。閃爍的光線、嘈雜的機械聲響,那樣高頻音的刺激讓人焦躁焦慮。不安。

劇烈的聲響,迅速、急切,大量如自我內心兩股聲音的對話不斷的在同一個話題上重複對話「已經過去了!不要回應!」不是才開場,我已經哭掉一張衛生紙,哭濕半條手帕。真的是沒有經歷過這樣的疼痛,沒有這麼深刻強烈的傷口,無法做出這麼有張力的創作。真的是自律,就可以好好過生活嗎?

維持不做任何反應,不回應不對話,錯誤的決定會造成錯誤的結果,所以只要不反應,就不會出錯?

利用台詞,重複且相同的對話搭配著舞者的舞姿,完全不像雲門的動或是無垢的緩,是一種個體與個體相互碰撞拉扯轉動的一種律動,一位父親自我內在的對話,一種只能靠自己才能解決面對的人生課題。不斷大量重複一個話題的對話,重複著是要讓自己釐清,是要讓自己確認,自我對話是一種對自己的信仰信念的辯證。

像無骨的人偶被操控著,光是第一段舞就已經讓我瞠目結舌,今年的第一場舞,完全跟我習慣的舞碼呈現方式不同,在聲光、文字對話裡,肢體語言又是這樣的豐富。融入了踢他舞、百老匯歌舞、現代舞、爵士、馬戲、騷莎,真的是眼花撩亂卻又不會讓你覺得格格不入。踢他舞的出現讓情緒稍做轉換,不然我快哭到斷氣了!那名女舞者,如同鬼魅,他的出場就讓我聯想到蜘蛛精,一種糾纏不清,搭配著沒有預期的爆炸,那樣的痛,在心底狠狠的震了好大一下!黑人舞者超厲害的厲害,細膩的讓我感受到他每一吋肌膚、每一節骨、每一條肌肉都隨心所欲的使用著,超細緻的動作讓你懷疑舞台上的不是人,而是精細精密的電腦動畫!三男兩女的群舞能量超強大的,逼得你大氣不敢喘。秀的開始,嘉年華會炫麗的、忘憂似的開懷熱舞。

從原先內心獨白,到嗑了藥的揭開秀,主持人的藍色服裝是一種憂鬱的炫目,主持人搭配黑人舞者,我只能說那樣的超凡舞技,我眼睛捨不得眨一下,雙人秀的搞笑沖淡了方才的傷痛,想想,痛到極致似乎也只能用歡笑來表達了!

人偶與真人間的轉換,真的是帶著一種迷離且虛幻,明明清楚他是真人,可一下看見那仿真的人偶,你不禁會懷疑誰是真人?誰是人偶?我們是如此巨大,也是如此渺小。明明沒有線控,卻忍不住找尋舞台上的人偶操控線。

雙人舞不論男男、男女總是借力使力,總是利用對方的身體讓自己的身體去展現難以想像的肢體動作,我只能一邊留著淚一邊驚嘆他們的舞姿。

男主角唱著那首歌,是再一次淚水爆發,超好哭的!再搭配台詞,我真的哭到要斷氣!(超怕旁邊的人想要把我趕出去!因為哭太兇)。

哭!因為台詞傳達的那一份巨大傷痛。哭!因為舞者們身體傳達的內心拉扯。哭!爸爸的歌聲溫柔到一個勾引淚水。

下半場開始走一個讓我無法承受的沈重,到底強那森楊怎麼去面對這樣一次又一次的重複?那是一次又一次的椎心刺骨的痛。

群舞,每一位舞者的肌肉維持力超好,才能夠做出這麼劇烈的姿勢,才可以這樣細緻的停住。每一條小肌肉都清楚的震動著。兩名女舞者的雙仁武,那一份焦慮、焦急、悲傷不安。透過肢體傳入眼中。

音樂是我不愛的敲擊高頻聲,但,就是放在這裡剛剛好。

男女舞者的雙人舞,有一種分不清到底誰是誰的手腳,重複重複,那一份流暢與協調是一種解不開的疼痛糾纏。

為有再次面對現實,才能夠找到出口!痛!這件事情,只有自己才能夠修復。人生在世,再痛,也只能靠自己,走出來,才會有新的生命出口。

很喜歡這個編舞家的舞,在伸展的肢體語言裡除了看見無形的動作延續,還可以看到細微的手指動作,無法理解在這麼的短時間裡,他們到底怎麼辦到這麼細緻的動作!應該也無法理解,這麼一秒不到的時間裡,我怎麼就看見那手指的動作轉變!我喜歡這些正面的舞蹈家,在你覺得承受不住那樣悲傷的時候,他們貼心的給了你一個開心一點的出口,不至於讓自己被那樣的憂傷埋葬、讓那樣的淚水淹沒,所以是哭得很爽的一齣舞。

在那看似憂鬱悲傷低潮到極點,重複的台詞裡,其實隱約的有著希望,於是聽完那些傷痛,似乎,可以從傷痛中正面站起。沈溺於傷痛也許不是走不出來,而是習慣享受於那種傷痛帶來的痛爽,所以才會忍不住耽溺這樣的痛苦。只是,人生要繼續,真的就要找到與這傷痛共存甚至戰勝的方法,為有如此,你的人生才能繼續!

#你只要不回應就不會犯錯,再往下挖還有什麼?什麼都沒有了!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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